归乡的女婿

多年未归的故乡，在记忆里早已模糊成一片朦胧的山水。李志强提着磨损的行李箱走下大巴时，站台旁的老槐树竟比印象中矮了半截。柏油路替代了从前雨天会陷脚的泥道，杂货店老板娘探出头打量他，眼神里带着陌生的警惕。

村口石碑上的刻字被新漆描得发亮，唯独角落那个指甲盖大小的缺口让他确认这就是家乡。十年前离乡时，他跪在岳父家祠堂发过誓，不混出人样绝不回来。如今西装革履还戴着明晃晃的婚戒，衣领却早被汗水浸出深色痕迹。

老宅院墙新刷的白灰遮不住裂缝，就像他刻意挺直的背脊藏不住疲惫。妻子在视频里总说父亲身体硬朗，可当老人拄着枣木拐杖迎出来时，他分明看见那双手在颤抖。堂屋八仙桌上摆着三副碗筷，多出来那副细瓷碗边缘有道旧裂痕——正是他当年离家时失手摔破的那只。

夜风吹动晾衣绳上泛黄的婴儿襁褓，那是妻子小时候用过的旧物。岳父突然说起后山的竹林被开发商买走了，语气平静得像在谈论别人家的事情。李志强摸出西装内袋的合同，纸张窸窣声惊醒了檐下打盹的母鸡，月光把签名处的金箔照得忽明忽暗。